“校长，我们今天去不去白冲学校？”
今天，中心校组织对全镇各中小学进行期终教育教学工作检查，我们兵分两路，作为校长的我带一组人员检查一部分学校。一路走来，所所学校绿树成荫、干净整洁，校园内书声琅琅、生气勃勃，尽管车窗外烈焰当空，道路崎岖不平，车内的人们却神清气爽，交谈甚欢。正在赶往另一所学校的路上，同行有人问了一句。
“去，必须去。”他的话音还没有落，我十分坚决地说。
白冲学校是我们雨湖区最偏僻的一所学校，有人戏称该校为“西藏学校”。去学校只有二条路，近一点的是一条县级公路，路面原本铺上了水泥，但因学校附近有一大型采石场，每日都有大型货车来往不断，可怜这条县级公路水泥路面，经受不住重型后八轮汽车无数次碾压，原本平平整整的水泥路面，早已经是坑坑洼洼，大的水坑可以用来养鱼了，更不要说雨天道路泥泞，脏水四溅，晴天尘土飞扬，十分难走。不知多少台汽车在这条路上爆了胎，也不知道有多少路人遭遇了汽车艰难驶过时冲溅的泥水。另外有一条十分狭窄且仅仅只能容纳一台汽车通过的崎岖山道，将通往白冲学校的距离延伸了十几公里。犹记得第一次到白冲学校，我就在这条山道上迷了路，不知转到了哪条不知名的小路深处，差一点连人带车摔到了山坡下。
几年前，雨湖区接受均衡教育国家级验收，万万想不到的是，验收组从地图上看到了白冲这所小学校的名字，他们点名要到这所学校去看看，说是这所学校达标了，全雨湖区的均衡教育就合格了。虽然意外，但我对白冲学校信心满满，这所山冲偏远的小学校，倾注我们最多的心血，早已焕然一新。
那还是15年年底，当时我调到鹤岭镇任中心校校长不久。刚调到鹤岭镇工作，有人就告诉我，说是去白冲的路是最不好走的。头一次坐别人的车去白冲，回家后，我就好像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一样。而为了这所小小学校的建设改造，我们也是颇为发愁。
“刘校请你签个字，批一份报告。”一天，一个瘦瘦的高个子来到我的办公室，他长长的脸庞颇为周正，风里来雨里去，早已将年轻人的脸浸染成古铜色了，见到我后，他浅浅地一笑，不自觉地露出一对小酒窝，我曾调侃他：这样一对小酒窝，莫不是很会喝酒吧？后来才知道，他滴酒不沾，来人就是当时的白冲校长小黄。我一看，才知道他是为学校的网络工程费用问题来找我的。
“你们学校不是有网络了吗？怎么经费还没有到位？“就是咯，跑了好多次，可能是手续没有到位吧。”看不到愁眉，见到的仍是一张笑脸。白冲学校因为地处偏远，又处于宁乡，湘潭县，雨湖区三地交界区域，多年来一直没有通网络，学校与上级的联系基本上是依靠电话。学校当时有一台电脑自然也就成了摆设。经过小黄校长的多方努力，开学不久学校就将网络牵进了校园。
黄宇在白冲工作了十来年，他的家在离白冲十来公里的农村，当时学校只有为数不多的几间周转房，小黄校长让给了几个家在市区的年轻教师居住，他中午则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休息，下班以后，迎着风冒着雨骑着摩托车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回家，可怜了他那台摩托车，长年累月来来回回的坑坑洼洼的山路，早已经被磨损的只有喇叭不响，其余到处都响了。
之后，我到白冲学校检查工作，在办公室，我没有看到一张像样的办公桌，一张张破烂不堪，不是抽屉关不上，就是缺了一个脚。“小黄校长，有没有办法让老师们坐上新办公桌？”我提出了疑问，“我会努力。”小黄校长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地回答着。白冲学校仅仅只有70多个学生，公用经费办不了几件事，哪里有钱来购买办公桌？后来我也不好意思起来，真的难为了黄宇。
“刘校，请您到我们学校来参加一个捐赠仪式！”一眨眼就到了教师节，小黄校长打电话给我。“捐赠仪式？捐赠什么？”有一家公司捐赠给我校10套新办公桌椅，还有10台电脑呢。”真想不到，小黄校长这么快就争取到了公司的捐赠，做事尽心尽力、雷厉风行，我也不禁暗暗佩服起来。
“不到附近的小学了，直接前面带路去白冲学校。”均衡教育国家级验收的日子如期而至。这一天，老天爷似乎是要帮我们的忙，极力阻止检查组去白冲学校，一个劲地下着大雨还刮起了大风。在中心校迎检的我，一直等到下午四五点钟了才接到了区教育局打来的电话。“那会回城区赶不到晚饭哪。”我提醒着。“赶不到晚饭也没有关系，检查组领导一定要去看看呢。”一路颠簸，短短的十几公里路程硬是在大雨中走了个多小时。经过数不清的黑灯瞎火的村庄，拐过不知道多少个弯，前面那零星几颗眨巴眨巴的星星下，灯火通明的校园无声地告诉人们，学校到了。“找点晕车药来，领导晕车了。”我们平日里走在这凹凹凸凸的路上也都有点晕车，何况城里的领导，那就更不用说了。校长带着领导察看了一间间教室、功能室，领导们看后点赞连连。
“真想不到，最边远的学校，教学设备设施居然这样齐全。”“这里的办学环境完全可以跟城市学校比美。”检查组的领导一个劲地夸赞，原本眉头紧锁的小黄校长，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。
“辛苦了辛苦了。不容易，很不错。”检查组领导拉着小黄校长的手，在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前拍照留念。
但近两年，因为生源的急剧减少，这所学校六年级毕业以后只剩下几个学生了，学校也做好了分流的一切准备工作，只等学期结束，这里就即将关门撤校。
“校长好！”走进校园，迎接我们的是年轻帅气的小叶校长。校园宁静整洁，虽人已不多，但一切教学事务依旧安排得当，做得井井有条。说起下个学期即将撤校，小叶校长的话语里透露出落寞，眼光里也是满满的不舍。
看看帅气的小叶校长，再看看空空落落的校园，不知何时，我的眼睛也渐渐湿润。虽然这里是雨湖区最小最偏远的学校，却时时事事挂在我们心间;正因为这里是雨湖区最小最偏远的学校，才倾注了我们更多的心血与关注。
这小小校园也曾是孩子们成长的乐园，却不得不走向它的终点，我的心中也有无限惋惜，就像告别一个多年的老友，我们都曾为了这方小小山村的教育事业发光发热，如今功成身退，虽有不舍，却更心满意足于曾为教育添砖增瓦、付出力量，更期盼于将来后浪蓬勃，更现生机。“令公桃李满天下，何用堂前更种花。”菁菁校园，桃李芬芳，足慰我心。
【作者简介】
刘志宇，湖南湘潭市雨湖区。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、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，湘潭市作协理事，雨湖区作协副主席。多篇散文在《中国教师报》《湖南日报》《星辰在线》《湖南文学》《湖南散文》等省、市报刊杂志媒体上发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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