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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《铁西区》到《青春》,王兵在影像世界探寻“开放性和公平性”

日期:2023/5/25 5:05:43 浏览:

来源时间为:2023-5-18

从《铁西区》到《青春》,王兵在影像世界探寻“开放性和公平性”

2023年5月18日,随着第7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开幕,中国导演王兵的纪录片《青春》也在戛纳卢米埃尔电影宫首映,这是入围本届戛纳主竞赛单元的唯一一部华语影片,也是唯一一部入围的纪录片。王兵另有一部纪录片《黑衣人》出现在特别展映单元。

2023年5月19日,王兵在戛纳出席他的纪录片新作《青春》的室内发布会。(视觉中国/图)

王兵习惯于独立工作,近年又生活在法国,跟国内电影业界始终是一种疏离的关系。熟悉他的人都知道,他不善言辞,也不爱交际,甚至没有在人际交往上用过心,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。但他的位置早就在那里,只是因为两部影片同时入围戛纳,才让他得以被更多人看见。

“做一个电影史的评价,无非从两个维度。一个是从内容的维度,看一个作者的作品与现实的关系、与当代中国社会的关系;另外一个就是美学维度,看他是否为电影贡献了新的语言。我觉得王兵这两方面都做到了,而且他作品里展现出的广度和深度都是首屈一指的。”熟悉王兵所有作品的影评人张亚璇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“实际上他工作的价值、作品的价值都远远超出了纪录片的范围,纪录片只不过是一个方便之门。”

王兵在织里镇拍摄的纪录片《方绣英》(2017)剧照。(资料图/图)

典型如王兵的纪录片《方绣英》。主人公方绣英老早就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病,住在村里,经由朋友,王兵认识了方绣英一家,跟这家人成了朋友,也拍下了方绣英生命最后的八天直至她死去。片子在欧洲的电影节上映后,引起轰动,在国内也引发了一番争议,因为这是一部“罕见”的纪录片,直接面对死亡最后的真相,对于疏于接受死亡教育的观众来说,一时难以接受。

“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是,如果你经历过死亡的话,《方绣英》比我们现实生活当中所展现的死亡更残酷吗?或者说它有渲染这种残酷吗?还是说我们从来就不太有勇气去面对残酷,去考虑死到底意味着什么?如果一部作品能够提示我们意识到这个问题,我觉得这就是它的价值。”张亚璇说。

王兵影像里关注的个体,大部分都不是所谓的“强者”,而是社会的中下阶层,包括那些生活在日常阴影里的孤独个体,如《无名》里的拾荒者,《三姊妹》里的乡村留守儿童,《疯爱》里一群封闭在精神病院的男性精神病人。他关注他们的生存状态,关注时间在他们身上留下的东西。张亚璇从王兵的视角里看到了更多:“我总是觉得,他通过影像在赋予这些人尊严。那些不属于这个阶层的人,当他们看到这些影像的时候,有没有可能对社会有一个更深刻、更真实的认识?”

王兵在织里镇拍摄了五年,当地人对他的摄像机习以为常。图为纪录片《青春》中的生活场景。(受访者供图/图)

《方绣英》在2017年的瑞士洛迦诺国际电影节获得最佳影片“金豹奖”,这是该电影节历史上第一次把最高荣誉颁给一部纪录片。多伦多电影节选片人乔万娜·富尔维评价,王兵的纪录片里有“对当代文化巨变令人不安的另类观察”。

王兵更知名的作品是诞生于2000年初的《铁西区》。近年“东北文艺复兴”成为热词,纪录电影研究专家林旭东意识到,这个复兴,可以说是王兵的《铁西区》引领的。林旭东曾在平遥国际影展以艺术总监的身份与作家双雪涛对谈,后者提到,自己最早拿起笔来书写东北,就是因为看了王兵的《铁西区》。这部王兵拍摄于二十多年前的纪录片处女作,奠定了他在世界电影中的位置。2014年,英国电影学院与全球200位影评人、100位电影制作人共同选出影史最伟大的50部纪录片,《铁西区》名列其中。

“他的影像语言在当时有一个广泛和深入的影响,或者说叫渗透感,是那种润物细无声地,对于一些影像工作者的渗透。”张亚璇说。

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,王兵仿佛在参与制作一部纸上纪录片。他应邀列出了一份五人名单,作为自己的周边采访对象——那是在不同时期对他比较了解的五个人,有不少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。然而,他们听到要聊王兵时,都欣然接受,每个人的采访素材都超过了六千字。

“不修边幅”的凝视

2023年4月底,南方周末记者对王兵进行了一次视频专访。那时他身在巴黎,刚完成《青春》的剪辑,在戛纳电影节开幕之前,他有一段休息时间。出现在镜头前的王兵,头发有些凌乱,看起来不修边幅。

这大致和他的朋友,来自湖州的诗人吴沈方第一次见王兵时的印象一致:“不知道他是导演,看上去一点都不讲究,不像很儒雅的知识分子,还以为是打工的。”

那是2014年,王兵因为拍摄纪录片《苦钱》来到浙江小镇织里,人生地不熟,经朋友介绍认识了吴沈方。吴沈方是本地人,在织里工作生活了二十多年,他把自己熟识的几个小老板介绍给了王兵,王兵就从他们的附近开始一点点拍,一点点辐射开来。

那些“不讲究”,反而成了王兵的一种优势,就是善于跟大家混。吴沈方记得,王兵晚上也经常拍,有时拍到后半夜,就跟大家一起在街头大排档吃夜宵。久而久之,无论是小老板,还是农民工,大家都愿意让他拍,甚至也不觉得他是在拍摄,因为他随时随地都拿着DV,会让人忘记镜头的存在。王兵从车间一直拍到他们生活的地方,记录下他们隐秘的瞬间。他不做预设,也不干预,所以他的素材量非常庞大,在那儿拍摄一年就是一年的素材量,拍摄五年就是五年的素材量。“他好像挖井一样,对一个题材愿意花大量时间去深挖。”吴沈方说。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拍摄,王兵的膝盖都拍出了问题。

王兵纪录片《青春》(2023)中,在流水线上工作的年轻人工作强度大,但多劳多得。(受访者供图/图)

这样的拍摄方式,王兵早在《铁西区》时期就开始了,艺术家、策展人赵银鸥对此深有感受。赵银鸥是王兵多部作品的合作伙伴,也是他曾经的伴侣。她记得拍《铁西区》时,不管是在车间里,还是在厂房、铁路,王兵都要求她“不能参与,不能说话,只能在后面跟随着”。王兵拿着一个20厘米长的迷你DV,一直开机没有关,人家说“走走走,小伙子!一块儿上车!”他就跟着走了。

“他就像个道具一样,不会主动去问话,只是在现场,没有任何的攻击性。这样对于被拍者来说,不会觉得他是外来的介入者,于是照常工作。”赵银鸥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“但他又是‘猎豹’,安静又敏锐地捕捉一切。”

林旭东用了“凝视”这个词:“作为一个旁观者,王兵可以不动声色地去关注,而且是一种凝视。日常一般人不太注意的细节,他会很有热情去凝视。表面上是不介入,但是他却是长期关注,有点像绘画里的塞尚。”

王兵的纪录片几乎每部都很长,《铁西区》的时长是9小时,已然成了他纪录片的标准时长,很多镜头语言看上去不加修饰,有大量对人物、空间长时间的凝视,似乎很挑战大众的观影体验。但他否认有这个意图。“我挑战大众观看的耐性有什么意义?大众的耐性跟我有什么关系?没有关系。”王兵说,“电影有电影的叙述方式,这种叙述有时候就需要很长的时间,才有动力、有能量,这才是我考虑的。”

赵银鸥认为,王兵并不是刻意为了追求长而长,而是他对影片里面所有的人和事,都是一种很静止的观察。“这种观察就跟我们呼吸一样,不是一个快节奏的。所以王兵去剪辑的时候,要尽量保持这种完整性。”对于有些题材,比如《铁西区》和现在的《青春》,张亚璇认为这样的长度是必须的,王兵甚至是在用一种很简练的方式来叙述历史,“他只是不想省略,不想跳过任何东西,尽量把在这个时期的历史完整呈现出来。”

王兵纪录片《苦钱》(2016)剧照,许多场景拍摄于织里镇。(资料图/图)

吴沈方多年前在网上第一次看《铁西区》,他觉得很震撼:“长时间面对这一种空旷的、荒芜的镜头,看的人会有一种感受,这种感受可能没有长时间的凝视是很难形成的,就是能把你强迫地带到这个环境和语境里面去。如果一晃而过,这个感受就不深,身临其境的感受是要打折扣的。”

《青春》拍完后,王兵给吴沈方看过一些素材。作为一直生活在拍摄地的人来说,吴沈方觉得片中那些场面他多多少少都见过,但要让海外的人看,“这里面都是好奇心”。

张亚璇对此有不一样的看法。她曾去过湖州,《青春》里呈现的场景她也见过,但在她看来,王兵的片子虽然取材于日常生活,再转化成影像,但王兵的过人之处在于,“它穿透了这种日常生活的表象,呈现出了另外的质地”。

天赋与时代

“拍摄海量素材”这个标签,容易遮蔽王兵的天赋。

赵大鹏是王兵在鲁迅美术学院摄影系进修时的老师,他记得1991年年末,“大山里的孩子”王兵给摄影系写了一封信,希望来进修,赵大鹏当时是系主任。1992年2月,赵大鹏去陕北搞摄影创作,路过西安,他就拿着这封信,按照信中的地址找到了王兵。当时国内刚刚开始兴办摄影系,一个年轻人满腔热情想来学摄影,赵大鹏很欢迎。那次见面后,他就安排王兵当年秋季和本科一年级的学生一起,开始了插班进修的学习生活。

有两个细节一直留在赵大鹏心里。他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,大学二年级秋天,他带着学生下乡社会实践,到辽东一带,别的同学都在拍农忙场景,王兵却拍摄了两幅本溪农村老大妈在烙煎饼的照片,画面烟气缭绕,非常有氛围。这两张照片后来发表在《中国摄影报》上,这对普通学生来说是很难得的。

另一个细节,是大学四年级毕业,学生们开毕业展。很多学生交的都是常规的摄影作品,洗两张照片往墙上一挂。王兵又不一样,他从学生宿舍搬来很多洗脸盆,每个脸盆盛满水,里面泡上他拍摄的各种各样的人物肖像,散放在美术馆大厅。在赵大鹏看来,王兵的前卫意识、创作时的大胆张扬,在鲁美时期就已经有了苗头。

与同在织里镇拍摄的纪录片《苦钱》不同,纪录片《青春》的主角不是中年人而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。(受访者供图/图)

拍摄《铁西区》之初,王兵并没有宏大的创作构想,那时他从沈阳的鲁迅美术学院摄影系毕业,前往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进修,回到沈阳,只是去找他熟悉的那些工厂和老朋友,试图拍个毕业作品。那是1990年代末,当地一个运行正常的工厂突然之间就终结生产,王兵意识到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,工人和工厂的命运、那些在厂区长大的年轻人的生命轨迹被彻底改变了。

王兵的拍摄设备在当时也很不寻常,他用的是迷你手持数码摄像机(DV),而不是传统的胶片摄像机。王兵记得,《铁西区》出来以前,数字材料在整个世界电影中是不被重视的,大家提起创作电影都是胶片。但他觉得胶片的操作繁杂,需要的工作人员很多,有很多限制;而且胶片一次最长只能拍10分钟,无法应变很多复杂快速的情况。而拍《铁西区》的时候,借助DV,王兵可以全天候拍,几天不睡觉,反复拍同一个地方的不同场景“从电影专业的角度看,《铁西区》这部用迷你DV拍摄出来的纪录电影,它的电影风格和叙述的潜在可能大于胶片时代的纪录片。”他说。

林旭东回忆,DV普及之前,要做片子必须是“圈内人”,要利用一些电视台、电影厂的资源才能拍摄。DV的出现让一些作者导演有机会表达自己,杨荔钠的《老头》、吴文光的《江湖》、汪建伟的《生活在别处》和朱传明的《北京弹匠》,开始在日本山形纪录片电影节上受到关注。

柏林国际电影节也注意到中国独立纪录片在那时释放出的活力。2001年,柏林国际电影节首次在青年论坛上策划了一个中国单元,叫“ChineseShadow”,选片人专程来到北京,就在贾樟柯的办公室里,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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